[ 陳平 ]——(2008-7-21) / 已閱11190次
震撼的深山法律援助
作者:靖州司法局 陳平
空氣中彌漫著往年六月天少有的熱辣蒸熏,遠近山丘沸騰的熱浪此起彼伏,摩托車盤旋在當地政府引以自豪的“村村通”崎嶇公路上吃力的掙扎著,靖州縣法律援助中心二名法律援助工作者緩慢行駛的身影時隱時現。
幾天前我們接待了一個年過八十,身著只在影視中才見的“文物”級破爛衣裳,手杵一根與其弱小身軀極不協調的硬木手杖,動作居然“靈敏”地落座方式使接待人員還在驚詫中老人就開口說明來意:“政府干部要為我做主啊,我那‘接崽’不孝順,我要打官司取消”,老人扭曲的面容透著憤怒,蒙著白晰的殘疾眼睛緊盯著接待人員,繼而顫巍地懇求:“我只有100塊錢能打這場官司嗎?”法律援助中心的主任劉軍表明要老人到村委會出個經濟困難的證明來,并免費為他打官司的意見時,正經過援助中心辦公室門口的局長楊正求走了進來,憑著多年的工作經驗,局長已經判斷出這里的情況,指著老人對劉軍說:“你要他拿什么證明?他自己就是活證明了,他這個樣子我們不給援助還給誰援助?‘應援盡援’不是光掛在嘴上的”。
我們耐心的為老人辦理了接受援助的手續,約好了到老人家辦理的時間,老人滿意的走了。
老人名叫張大順,83歲,在靖州縣某鄉一個偏遠的深山村落里居住,無兒無女孤身一人,年前與同村組的房族張某簽了個“自愿接崽協議書”,我們理解雙方建立的是遺贈撫養協議關系。現在老人聲稱其“崽”不孝順,要解除這一協議,筆者作為一名法律援助工作者與劉軍一起為解決老人的問題正趕往目的地。
在村組干部的帶領下,我們終于來到張大順老人居住的家門前,相鄰的牲畜棚里散發出刺鼻的惡臭,低矮的木質結構房屋陳腐沒落的外形證實著該房屋歷年久遠的滄桑。走進張大順家里,我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整個房屋里透出一股濃烈的潮濕霉味,地上長著發霉的綠色青苔,簡易的桌椅堆積著厚厚的灰塵,家徒四壁四字在這里得到了最有效的驗證。老人看到我們顯得異常激動,不斷拉扯著我們去黑咕咕的“廚房”吃飯。村組干部似乎根本沒有跨進張大順家的打算,一直在外面的樹陰下休息。我們一直處在驚愕中感嘆老人生存環境如此惡劣,忘卻了來此的使命,外面的村組干部也許是等急了,干練地大聲說要去找老人的“接崽”,我們慌忙應承并感謝他們想的周到。
在村組干部的有效斡旋下,張大順及其“接崽”等一干人全部被安排在組長家寬大的院落里坐下,組長愛人熱情好客,早已把鮮甜的西瓜整齊地擺在桌上,清新的西瓜味漾蕩在四周令人心曠神怡。我們正襟危坐并神情嚴肅地占據了村組干部特意為我們安排的居中位置,村組干部各坐我們兩邊,“被接崽”一方等一干人悠揚自得地坐在左邊,張大順孤零零地茍著瘦小的身軀坐在右邊的小木柄上,渾濁的殘疾眼睛驚恐地眨巴著。
我主持糾紛調解工作歷手無數,其中不泛疑難、復雜、重大的爭議,無不經我們巧妙的周旋,動情的說教后迎刃而解,但如此場面我從未經歷。村組干部見我表情復雜的神情提醒我正式開始,劉主任也用眼神示意我開始調解,我親切的招呼老人陳述事實、理由及要求,并特意提醒他大膽敘述、不要顧慮。
漫長的調解過程中,“被接崽”一方的強勢遠比我想象的明顯,村組干部對“被接崽”一方的“援助”貫穿調解過程始終。糾紛非常簡單,根本談不上復雜,但其中滲透的難度是來自“被接崽”一方“天經地義”的抗辯。幾個小時的“磨嘴皮”已使我們大汗淋漓,在我們固執的堅持下,“被接崽”一方賭氣的跑回家將原來拿走張大順的火盆、頂罐、鐵鍋等家什全部搬來當場摔給了他,將拿走張大順的稻谷150斤也擔到現場過秤還給他,對我們一再要求應補償給張大順的100元錢也拍在桌上,在我們的懇求下,村組干部帶人將現場的稻谷及家什全部搬到張大順家中,錢也塞進張大順破舊的衣服口袋中。我們制作的“調解協議書”雙方全部簽字確認,糾紛算徹底解決了。
村組干部沒有了當初的熱情,下意識的動作算是送別的禮節,但并沒有口頭表達挽留吃飯之類的習慣性客套意愿,我們向村組干部真誠表示感謝配合調解的同時,仍然堅持將張大順繼續享受“五保戶”待遇的要求堅定的提了出來,并用書面的方式予以確認下來。
當我們走到村口準備離開時,張大順依依不舍地站在村角招手告別,因酷熱難熬,我們堅持讓他先回去再走,他象個小孩子似的聽話的轉身往回走,我看著他艱難行走的背影,生出了無限的感慨!
張大順原先就被確定為村里的“五保戶”,因其房族張某看中其責任山上的一片“搖錢樹”楊梅林,就反復與張大順商議,愿意做其“接崽”,愿意負責其生養死葬,條件是張大順死后一切財產歸于張某所有,雙方為此簽定了“協議”。張某一直協調村、鄉領導欲取消其“五保戶”身份,但一直未能辦妥。年初,張大順因擔水做飯不慎摔倒,致使腿部受傷動彈不得,實指望所接之崽在這個關鍵時刻出現幫扶治傷,但不幸的是“崽”并不照管“老子”。張大順艱難的度過幾個月后慢慢奇跡般的康復了,遂要求解除“接崽”關系,并要求其退回擅自拿走的稻谷和家什,但遭到拒絕。為此,張大順借坐村民拖拉機到國道口,靠兩條腿在國道上走了十多公里路程來到縣司法局求援。
張大順的糾紛調解已過了一段時間,但他惡劣而艱難的生存環境令人悲哀,他就象一塊巨石壓在我心頭有說不出的沉重。我似乎真正體會了口號似的“深入群眾”的提法了,我們的機關干部如果看到張大順如此悲涼的生活狀態該作何感想?我想,我們不但要給他法律援助,還要給他物質援助和精神援助,但愿他垂暮之年能享受到黨的關懷和政府的救濟。
(文稿轉載:靖州司法行政網,作者:陳平)